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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消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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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消失

李大哥?

喬書對這個稱呼有些陌生,順著春兒的視線落到了李重六身上,這才意識到她叫的是何人。

她幾乎都忘記了,自己認出李重六前,他還是府裏的馬車夫……

她倏又想起先前春兒提過“李大哥的娘親暈倒”的事兒,臉上不由染上些疑惑。

——梁靖尋的母親不是威遠侯夫人嗎?這會兒怎麽又有了一個娘親?

“令慈……”喬書一時不知該如何發問,只斟酌著先問候道,“身上可大好了?”

絲絲縷縷的疼痛糾結在心間,李重六啞聲答道:“孫大夫聖手,家母已無大礙,謝夫人掛心了。”

說完,未待喬書再問,就以換衣裳為由,匆匆地告罪去了。

喬書想要叫住他,但瞧見他一身濕乎乎的衣裳,倒也止了這個意思。有什麽事兒,等換了衣裳再說罷,免得染病。

*

李重六匆匆地趕回來自己在馬廄旁的那間小屋。意外地,竟有人在裏頭、或蹲或坐地喝酒劃拳,他一進門,一屋子酒氣撲面而來,李重六不由皺了皺眉。

聽見門口的響動,眾人有些不耐的回頭,不過看見過來的是李重六,倒是神情都緩了下來。

“六子哥,你怎麽過來了?”一個滿臉胡茬的青年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,雖然叫著“哥”,但是單看外表,他可比李重六年歲大多了。

這人走路雖是不穩,但速度卻不慢,不過一會兒又晃到了李重六跟前,勾住他的脖子道:“哥,你看、看看啊,你的東西,我一個都沒動。”他這一開口,又是一股濃重的酒氣。

李重六環視四周,問:“你現在住這兒?”

柱子點頭,又往馬廄那塊兒指了指,滿臉興奮道:“你的那些寶貝……嗝、馬,都是我照、照顧著呢。”

李重六臉上一時有些覆雜,他先前還以為自己能回到以前……當一個馬車夫,趁著她出行之際,隔著紗簾帳子看著她,可現在看來……就連這些都是奢望。

他手指抽動了一下,卻發現自己對這個結果也沒多大的的意外:夫人仁慈,不追究他的冒犯之舉已是大幸,難不成還要把他留在府中,日日看著礙眼嗎?

他勉強沖柱子笑了笑,“我拿了衣裳便走。”

柱子有些發楞,他直覺著李重六現在不大想說話,但又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得他生氣了——六子哥想得事情總和他們不大一樣……

他怔怔地瞧著李重六拿了一套衣裳,往外走去。

看著他的背影,他不知怎麽,就生出些別離的感觸來,忍不住揚聲叫了一句,“六子哥!”

聽了這一句喊,李重六站住了腳,臉上帶了點疑惑回頭瞧他。

看出來李重六詢問之意,柱子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,呆了一晌,舉起酒碗,“……等你回來,咱們還一塊喝酒啊。”

李重六楞了楞,這小子的直覺還真是……要是在戰場上……

腦中不知怎麽劃過這麽個想法,他搖了搖頭,覺得這想法簡直來得莫名。

他微微扯了一下唇,示意自己聽到了,卻沒對這句話做出什麽回應來,而是回了頭,重又舉步走了。

*

東廂房,是李重六前些日子假充這梁府的男主人時住的地方。

按說,夫人既已經明白了他的身份,他早就沒有過去的道理,但……他也鬧不明白,自己為何又回到了這兒。

屋內,李重六三下兩下就換下了自個的濕衣裳。然後將自己先前穿走的那套錦衣原原本本的放到了櫃中。

他環顧四周,這裏雖是不是主院正屋,但陳設裝飾卻也處處精致,就連角落裏那些個黑漆漆沒甚雕花的箱籠,也定然是什麽名貴木料……可這裏的布置越精美、裝飾越華貴,也越提醒著他自己同這裏格格不入的事實。

他四下看了看,發現自己著實沒有什麽好帶走的,這裏的東西如同那個人一樣,都是他踮起腳來也夠不著的。

手搭在門上,卻無論如何也沒有一推的力氣,李重六在門邊站了一晌,最終,頹然退回去。視線在房內逡巡了一圈,最終落在窗前的書案上。

鋪紙研墨、提筆落字……

字字遒勁、鐵畫銀鉤。

光是這一手字,已是堪稱不凡。

可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樣,李重六從未深究自己這些技藝的來處。況且他此刻心緒煩亂,著實沒有多想的力氣。

秋風吹拂,沿著屋檐滴落的水珠斜斜地打在了窗框上,濺起零星的水滴,散落到紙張上,在上側洇出了一星透明的印痕。

嗒……

似乎有一顆更大的水滴,滴落在了信尾。

*

【任務失敗】

喬書:……

她還等著李重六換完了衣裳來找她呢。

【喬喬,你別激動!!!】喬書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,26倒是先急了。

喬書知道自己這一世的身子太差,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,她也向來諸事看開,少有太劇烈的情緒波動,但這回……

“我沒事。”她輕聲安撫了26一句,就要去找李重六。轉個眼的功夫,怎麽就任務失敗了。

但接連兩次莫名地任務失敗,到底讓喬書有些暴躁,她站起身的動作一急,只覺得眼前的東西一陣重影。

喬書:……糟!

她這想法剛剛在腦中現出,整個人就沒了意識。

“夫人!”

只要在喬書身邊伺候過的人都經歷過這她突然暈倒的情況,但這種事總是沒有習慣的說法,屋子裏當即又亂成一團。

喬書的昏迷總是梁府裏的大事,眾人忙亂之餘,早就無心註意到李重六的動向。

*

三日後。

梁靖豫方到揚州城的梁家祖宅聽說了嫂嫂陷入昏迷的消息,他心下一嘆,他嫂嫂原先雖是身體弱些,但自小調養著,平日裏也是與常人無異。

可……這些年,嫂嫂為了尋他的兄長,四處奔波,突然昏迷都變成了常事。他有時候都忍不住想:嫂嫂這般折騰自己,是不是為了早些去見他的兄長?

梁靖豫不敢、也不願再深想下去,他按下了心中的悶疼,照例問了桂枝幾句,卻沒有立刻得到回答。

作為侯府幺子,梁靖豫不像他兄長那般自小就被威遠侯拎著敲打,反倒是在母親身邊呆得久些,心思自然也比他的父兄要細膩許多,瞧見桂枝這表情,一個不妙的猜想湧上心頭,“帶我去見你家夫人!”

梁靖豫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,桂枝被他喝得一蒙,竟真的直接將人帶到了喬書的床前。

見桂枝領著一個錦衣青年直接進了夫人臥房,春兒驚愕地瞪大了眼睛,“……桂枝姐姐?”

桂枝這才恍然意識自己這般做法多有不妥,她本不是喬書身邊的大丫鬟,但喬書這次來揚州本沒打算久呆,帶的人也不多,她竟成了裏頭最有資歷的了,這幾日喬書一直不醒,脈象也亂得緊,她雖面上一副冷靜的模樣,但心裏早就慌得沒有主意了。

這會兒梁靖豫過來,桂枝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,自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,哪裏想得了這麽多。

可她這會兒緩過神來,也不能將人趕出去,只得硬著頭皮向春兒解釋道:“這位是侯府的二少爺。”

春兒畢竟年少,聽她這麽說,也只當是一家人沒什麽忌諱的,恭敬地向梁靖豫見了禮。

不過梁靖豫卻沒有註意到這些小丫鬟們的心思,此刻,他全副心神都被床上那道纖細的身影扯了過去。

梁靖豫知道自己嫂嫂身子不好,但平日裏見著她,總是裝扮齊整、臉上也施著薄薄的一層脂粉,看上去氣色尚可。

可此刻她那麽靜靜地躺在那,面頰上絲毫血色也無,在一旁的烏發映襯下,更顯蒼白,就算是梁靖豫不通醫術,也明白喬書此刻的情形不妙。

他不自覺地伸出手去,顫抖地撫上了她的面頰。身後傳來一陣吸氣的聲音,梁靖豫驟然清醒、慌忙收回手去。

這是他的嫂嫂……

牙關緊咬,他在心中第無數次地跟自己強調道,艱難地將自己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。

“夫人!”“夫人醒了?!”

小丫頭們突然驚呼出聲,梁靖豫擡頭,對上喬書緩緩聚焦的雙眸,那雙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,仿佛將他一臉狼狽都收入了眼底。

梁靖豫倉促別開眼,那人有些嘶啞的嗓音卻鉆入耳中,“豫兒?”

一睜眼就看見小叔子,喬書有些意外,但想起先前威遠侯府的來信,她又有些恍然,“你過來了啊。”

這麽感嘆了一句,喬書語氣中不由帶上了些遺憾。若是梁靖豫能早些過來,或許李重六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說不準。

梁靖豫覺得她這語氣奇怪得緊,正欲發問,便聽喬書又道:“見過你大哥了嗎?”

梁靖豫嘴唇哆嗦了一下,驟然想起自己過來揚州的緣由。

八年……實在是太久了,沒有人以為他大哥還活著,除了他的長嫂……

揚州祖宅和喬書先後送來了兩封信,候府的人拼拼湊湊,便猜到喬書應當是把什麽人認作他的大哥了。

梁靖豫看著她這蒼白虛弱、仿佛下一瞬就會倒下的臉色,嘴巴張張合合,卻怎麽也說不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腹稿。

——他怕……他怕自己一開口,就打碎了對方盼了整整八年的希望……

“我……正、準備去見……”最終,他語氣艱澀地說了這麽一句。

梁靖豫本是一時猶豫,但從桂枝口中得到喬書病況之後,他卻慶幸自己當時是那般說辭。

最後的這段時日裏,想來她也是願意同“兄長”一同度過的。

“那個人現在在哪?”梁靖豫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感情說出這話的,他只覺得胸口悶得難受,幾乎生出一陣窒息之感來。

可那個被他的長嫂錯認的人,卻如人間蒸發一般——

內院沒有,梁府沒有,就連他出身的李家村、都只留下了一座空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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